李艾艾最讨厌了，我这样对同桌颜紫说。

颜紫噗嗤一笑，说：“贺婧，李艾艾对你怎么了，你干嘛对她像对冤家一样呢？”

我不以为然地对颜紫说：“她最爱炫富了，哼，以为他爸爸是一个局长就觉得自己是公主？真是可笑！“

“她穿了条白色百褶裙就是炫富？贺婧，你太过分了！”

我和颜紫的谈话不欢而散。

我气愤地捏着那个用破布头缝的娃娃，把它破旧的身躯捏的嘎吱作响，心里还是不解气。

是诶，李艾艾人缘比我好，气质比我好，成绩比我好，家境也比我优越，我不得不承认，她各方面都比我好，而且，她会弹钢琴，在我们生活的这个城市，对于钢琴，是一种无上的崇拜，所以，遇到李艾艾，大家都会目不转睛地盯着她，似乎，她有一种学艺术才会有的气质。

我瞄了瞄自己身上套着的姐姐穿旧的、钉着补丁的衣裳，再想起李艾艾漂亮的百褶裙，我心里越来越不平，都是人，为什么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，而我，只是路边的一株小草呢？

我决定，一定要超越她！

我开始疯狂地结交朋友，疯狂地学习。

三个月后，期末考试来临，我潇洒地答完试卷，丢下钢笔，走出一片骚动的教室。

“贺婧，100，第一名，……李艾艾，96，第6名。”是的，我考了100分，李艾艾比我低！我兴奋极了，不因为别的，只因为我比李艾艾好。

春去秋来，花开花谢，转眼间，四年已转瞬而去。

我愈来愈感到家里的负担，不久前，父亲害了一场大病，还没有痊愈，但母亲却累倒了。姐姐成绩优异，在重点高中读书，学费昂贵，而酷爱魔方的弟弟，嚷着要上训练班，可是训练班的学费，1000元，却让月薪1500元的妈妈皱着眉头，一来二去，加上她又累倒了，所以，母亲想要我辍学。

我愤怒地摇摇头，我并不是为了像蝴蝶破茧般地考取大学，远走高飞，我只是为了超越李艾艾。

“婧婧，你也12岁了，小学毕业证也有了，将来，一定不会像妈一样，当个工人，妈可是一个字也不认识呢，再说，贺雪，你姐姐，成绩那么好，妈不想让她去打工，婧婧，你……今天，就算妈求你了吧！”

我木然而又断然地打断妈妈的话，坚定地说：“我，要，读，书！”

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无奈地叹息……

我面无表情地走出了母亲那既破旧又阴暗的房间。

“李艾艾！”我在空旷的院子里猛然叫了起来，惊得邻居的小狗汪汪地嚎叫。

三年后。

我坐在教室里，盯着眼前那张雪白的试卷，闪亮的光泽，似乎要刺破我的眼球。是的，中考，来了！

考试前，姐姐贺雪，特意来找我，她已经工作，所以家里宽裕了许多，她拍拍我的头，叮嘱了几句，就走了。

我望着姐姐愈来愈远的背影，好想哭。

一个月后。

那天，天气很好，阳光洒满了我家低矮的窗户，今天，是看榜的日子，母亲让读初中的弟弟贺明陪我去。

学校白色的墙上，贴了一张大红纸，看榜的人络绎不绝，我拼命地挤进去，终于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。

育明中学，重点中学，我的名字，出现在育明中学的名单上。我略有欣喜，弟弟已经忍不住了，他要先回家告诉家人。

我的眼睛略微扫了一下名单，但是我愣住了！

我看见了李艾艾的名字！

我一转身，居然看见了李艾艾，她穿着一身的粉色婚纱短裙，脸也是粉色的，看上去高贵非凡。

我瞥了一眼自己老旧的裙子，立刻带着成绩单飞奔回家。

我，贺婧，绝不希望见到李艾艾！

两个月后。新生报到。

学生们穿着清一色的学生服，站在偌大的操场上等候检阅。

我默默地站在操场上，低着头，拼命不让自己看到李艾艾，我恨她，一种奇怪的恨。

终于熬过了新生报到典礼，之后便是分班。

我瞥了一眼名单，我在1班，令我有些高兴的是，颜紫居然也在这个班，我不禁笑了笑，点了点头。忽然，我眼睛再次震撼，李艾艾，她，居然也在1班！我愣住了，心里仿佛被狠狠地剐了下，好疼。

来到1班，望着明亮的教室，我心里才好一些。

班主任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裙，戴着金边眼镜，一丝不苟的中年女人，教我们语文，而且，她似乎对漂亮的女孩冷冰冰的，尤其是李艾艾，我当然知道为什么，作为一名高中老师，她一定痛恨早恋对高考的影响。

2个月后。

颜紫突然跑过来，神秘地对我说：“贺婧，你知不知道汪韦函？”

对于汪韦函，我自然不陌生，就是那个我们育明中学的校草，成绩优异，而且长得特别像林志颖，几乎被全校女生追捧。他本人也风流倜傥，甩了好几个女朋友。

“汪韦函关我什么事？”

“李艾艾和他谈恋爱了，你知道吗？”

我心里一惊。

“颜紫，你不会骗我吧？”

“哎呀贺婧，我会骗你吗？”

我心中有了一个计划。

那天晚上，月朗星稀，我，第一次当贼。

我偷偷翻窗进了李艾艾家，她家在2楼，不高。

李艾艾在客厅和父母在看电视，没注意到我。

我轻轻地走进一间粉色的、像仙境一样的房间，我记得颜紫对我说过，李艾艾的日记本在她房间里最下面的一格抽屉里。

是的，我要偷走李艾艾的日记本，当作揭露她早恋的证据。

我得手了，抱着日记本奔回了家。

我躲在被窝里，拿出日记本，悄悄翻开来，几行清秀的小字展现在我面前。

韦函，我爱你，明天我们在海棠公园见，我已经托莉莉带给你了，对，就是明天，11月23日，放学见，你说过要给我我最喜欢的玫瑰。

爱你的艾艾

我合上日记本，放进我的书包。

第二天，我在众目睽睽之下，把日记本交给了班主任。那一刻，我心中窃喜。

我告诉班主任，千万不能跟李艾艾说是我给的。

班主任点头。

我特意去了海棠公园一次，在放学后。

汪韦函果然来了，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花，娇艳地开着。

李艾艾也来了，穿着海魂衫，外面套着羊毛外套，微微有些羞涩。

我看见班主任躲在一棵榕树后面。

他们仅仅见面了不到十分钟，班主任就气势汹汹地赶来了！

人赃俱获。

玫瑰花散落在地上，在海棠公园秋意萧瑟的地上，落寞的凋零。

我大喜。

我当然明白，作为全国一流中学，作为荟萃了全国佼佼者的育明中学，它是绝不会允许早恋，李艾艾，这回遭殃了。

星期一，李艾艾最后才来。

她明显哭过了，眼睛红红的，我们亲眼看见她被教导主任叫进了办公室。

班里开始有了流言蜚语。

他们说，李艾艾本来要被开除，是她的局长父亲求情，念在他父亲的权利，教导主任才放过她的。而汪韦函，已经被开除了。

我不语，心中却暗暗得意。

2年后。

高考。

我冷静地坐在考场的位子上，等待着这足以裁决我命运的考试。

10天后

高考成绩揭晓。

675分，这个成绩，足以上好的大学。

我选择了海州大学。

父母很激动。

我却想要知道李艾艾的成绩。

我大步迈向成绩单，终于，我看到了李艾艾的名字。

577分。

比我低，呵呵，李艾艾。

我独自一人背着书包去海州，去那个海边的城市。

火车上，颜紫打了一个电话给我，她在善琏大学。

“贺婧，李艾艾去复读了”

“嗯？骗人吧？”

“没有！是她爸爸让她读的。”

我若有所思。

到了海州大学，我便投入了紧张的学习中，忙着考研，考博士，甚至恋爱。我与颜紫也不再天天联系，她在善琏大学也是异常忙碌。

直到毕业。

颜紫打了个电话：“贺婧，星期三我们开同学会，听说你姐姐有李艾艾的电话，你打给她吧，让她来。”

我几乎是怒不可遏。“颜紫，你明明知道我从10岁起就恨李艾艾，你还让我给她打？哼，颜紫，你太过分了！”

我冷冷地把手机关机，坐上了回家的火车。

到了家，贺雪是第一个见我的，她担忧极了，只因我关机。

“婧婧，怎么了，为什么关机？”

“颜紫让你给李艾艾打个电话，让她星期三开同学会。”我几乎是恶狠狠地对姐姐说的。

“婧婧，你也知道，姐姐不太会与人交往，你帮姐姐打吧？”

“不！”

我恼怒异常。

姐姐走了。

我叹了一口气，翻出姐姐的手机，找出李艾艾的号码，毕竟，我不能不给颜紫面子，我把号码抄下来，让一个同学给颜紫。

星期三早晨。

我坐在梳妆台前，精致地画着淡妆，扣上薰衣草帽子，穿上花蕊般美丽的裙子，我要告诉大家，我早就不是12年前那个怯生生，毫无个性的女孩了。

同学会上，我果然最可人，最美丽，昔日的同学异口同声地夸赞我的独特。

独不见李艾艾。

我喝酒了，22岁的我，第一次喝酒。

颜紫着急地来到醉醺醺的我身边。

“贺婧，李艾艾呢？”

“我不是让何慧给你了吗？”

“何慧是给我了，但是她明明说要来的，可她没来啊？”

“关我何事？颜紫？”

“唉……”

“哼！走着瞧，李艾艾！”我轻蔑地说。

颜紫无奈地摇摇头。

1年后。

我拥有了高薪的工作，也有男孩追我，我认为，李艾艾绝对比我差，我的满足感充斥着整个身体。

一天，颜紫来了，她直截了当地对我说：“贺婧，纠缠了14年了，你不觉得累？本来，我们的学生时代可以青春流溢，但你……唉，你的青春就要终结在嫉妒中了吗？回头吧，贺婧，觉悟吧，贺婧，李艾艾已经原谅你了，她对你什么都没做，你何苦呢？觉悟吧！她在老家等着你！”

我不语，回眸自己的青春，确实泡在阴暗、嫉妒的苦水里，确实只有永远消散不了的嫉妒和恨。在这漫天的阴暗里，我的青春，已然消逝。

……

我从青岛回到了老家。来到李艾艾家的楼下，我仰起头，轻轻地说：“艾艾……”

窗户开了，我泪流满面，跪下来，再一次旁若无人地流泪，许久，头上洒下几滴眼泪。

那是天使的眼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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